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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給你自己上去喔。」樓下的房東拋了一串鑰匙給還在鐵梯上的我就繼續忙她的事了。

慌亂地接下鑰匙,現在的房東都這麼活潑地放置第一天來的房客嗎?

不過大概沒關係,有室友的話應該還可以。

說到這個室友,其實也沒直接跟他見過面,只有透過房東問過怎樣的人他可以接受同租而已,條件倒是很簡單,不過度干涉彼此生活這樣就好。

身為一個剛面試上的菜鳥上班族,好像也沒什麼餘裕去干涉別人的生活。

拉開大門,我說了聲打擾了卻沒得到回應,大概在睡覺?還是出門了?難道房東沒有告知他新房客要來的時間嗎?

房東應該不會這麼冒失,所以先合理推測他在睡覺好了。

放輕腳步,將門口交給搬家公司的紙箱慢慢地搬進剩下的那間空房。

 

事實上在搬進租屋之後,我一次都沒看過那位室友。

唯一確定我真的沒產生幻覺真的和人住在一起的證據是垃圾桶裡偶爾看得到的泡麵包裝和一些字條。

比如星期幾收的是可燃垃圾記得倒、或是今天有包裹錢在這裡如果有看到幫忙代收之類的。

還有有時候會減少的水瓶裡的水,或是水槽旁偶爾出現的陌生杯子。

其餘時間不論是我下班回來或早上出門,都不會看到人。

「他沒有工作嗎?」之前問過房東這個問題,她還是很忙地整理著東西,笑笑地回答我:「你傻了嗎?租出去之前都會確定承租者有穩定工作啦,不然哪敢租啊。」

在工作了兩週後,我依舊不知道同居人的真實樣貌。

其實挺毛的。

 

「頭好痛....」推不掉前輩的酒約,所以現在我搖搖晃晃地走在鐵梯上,好不容易到了門口。

推開門,習慣性地說聲我回來了,踩著不穩的步伐往廚房走去。

「總之水、水....」在黑暗中我摸索著水杯,但視野暈眩著實在很難辦到。

耳邊響起倒水的聲音,再來冰涼的水杯被塞進右手,跪在流理台前的我看到的是一個有著長長頭髮的纖細人影。

「幽靈啊....」自言自語著,那人影無言地盯著我一會,就走開了。

往長年沒看過它打開的、我房間對面那扇,室友的房間走去,然後關門。

這大概是我和他最糟糕的初次見面。

 

酒醒之後我毫不費力地回想起我做了非常失禮的舉動,然後用盡各種方法想傳達我的歉意。

比如跪在他房門前道歉,不過裡面沒有任何回音。

我還是沒有看到他出房門,最近甚至連麻煩代收包裹的字條都沒有了,我真的覺得我的租屋生活可能在下次室友出房門時就會結束,必須要做點什麼才行,一定得做些什麼才行啊!

 

「叮咚。」假日上午,門鈴響了。

「我爸爸那邊寄了多的雞蛋來了,所以拿一些上來,不介意的話請收下吧。」房東一臉笑容地拿了一箱雞蛋上來。

收下是收下了,只是這麼多我一個人吃不完啊!

「對了,不知道他吃不吃。」

多煎了幾個蛋捲放冰箱,然後在室友最可能出沒的泡麵櫃前和水杯上都貼上冰箱裡有東西可以吃的字條。

那天回家之後,進廚房第一眼就看到洗好的保鮮盒,心中如何澎湃激動無法言喻,好對不起沒有那麼誇張,但室友願意吃東西是他原諒我了嗎?

空蕩的流理台上貼著一張新的便利貼,旁邊還放了一萬塊現金。

「謝謝你的蛋捲,很好吃,如果以後有做多的食物可以包起來冰冰箱嗎?我會付錢。旁邊是一個月的飯錢,這樣夠嗎?還有前幾天房間外面有點吵,你在做什麼嗎?沒有冒犯的意思。」

大哥,您的讚美我收下了,但您不覺得一個月一萬有點多嗎!我們是開伙不是外食喔大哥!

還有前幾天在你房門前大聲道歉真是對不起了....

 

室友好像是一個生活極不規律的人。

之後的兩三週我拿著他給的錢好好做飯了,也養成了帶便當的習慣,不然本來去公司午餐都是跟著同事隨便訂的外賣,這樣算起來真的比較省。雖然有試著退那一萬塊回去,但室友表示吃好一點也好,所以我的伙食隨著贊助人出現也變得高級了,室友大神!

感謝室友的同時,也發現他並不是每一餐都有規律在吃,有時候回家打開冰箱會發現他沒有動早餐和午餐,雖然那些剩的我會微波後吃掉,但還是有點擔心他的狀況,畢竟他還蠻常一天只吃一餐。

但他每天都多少有吃再加上給出的同租條件是不過度干涉對方生活,所以我就沒多說什麼了。

 

週五早上做好兩人份的早餐和午餐,打開冰箱發現,室友昨天的晚餐沒動。隨手留了要他記得吃飯的字條在水瓶上就出門了。

晚上加班回到家已十一點,我發現水瓶的水沒有減少,打開冰箱看,三餐都沒有動過的痕跡。

這可不太行。

「你的飯都沒動喔!」不知道這樣恰不恰當,我試著對緊閉的房門喊著,裡面沒有回音。

「你還好嗎?」我敲了敲門,沒有反應。

「喂!有人在嗎?」我試著又敲了門,大力一點,還是沒有反應。

這樣真的不好。

在衝下樓梯找房東的路上我腦中一直盤旋著我不要收屍啊啊啊的想法。

「你不會收屍好嗎。」被房東打了頭:「那傢伙又來了,去打開吧。」接過備用鑰匙,我快步跑回樓上,說聲失禮了就用鑰匙打開室友的房門。

冷氣的風襲上,眼前陰暗的房間擺滿了數據機,三五個螢幕的亮光跳動著,有個人一半的身體在旋轉椅上一半在地上。

是室友,很可能HP殘血的室友。

「喂、喂!沒事吧!」很不想收屍的我跑去搖了搖他,人還活著。

「好吵....」他嘟噥了聲,眼睛還是沒睜開,想辦法把他翻過來的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長相。

幾乎可以說是慘白的肌膚上倒映著睫毛的影子,過腰的黑髮隨意散落著,身形瘦削到身上披著的外套滑落。

糟糕的人。

 

借用了房東的車,我將室友搬運到附近的醫院,醫生一臉啊來了的表情請護士幫他打點滴,然後跟我說明狀況。

「輕微脫水、營養不良和過勞,每次一忙起來就會到我這裡報到的麻煩傢伙。」說完推了推在病床上睡死的人。

原來是工作狂啊。

 

還好隔天是假日,在醫院待到早上室友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和護士打過招呼之後先回一趟租屋做點吃的順便拿換洗衣物。

室友的房間裝著遮光窗簾,長年沒有陽光照射的區域可能因為除濕機有好好運作所以沒有發霉的跡象。地板和工作區相當乾淨,倒是床上積了薄薄一層灰,他到底多久沒在床上睡了啊。

昨晚沒仔細看,大量的數據機整齊地放在收納架上,數個螢幕組合起來安裝在牆上,演算程式就算主人不在也盡責地跑著。

我沒去動他的電腦,感覺動了會誤事。

還有我室友真的是神。

 

拿了一包東西回到醫院,剛好撞見室友一臉麻煩的聽著醫生說教:「雖然你常來消費本醫師很欣慰,但對於自己生活白癡來浪費床位的人這裡有拒絕接待的權力喔。」護士小姐苦笑著在旁邊看。

「你來啦,好好抓他吃飯睡覺,不然你要搬運他的頻率會大大提高喔。」醫生無奈地說。

「好了,回去吧。」室友乖乖地下床,默默穿好拖鞋、默默走到病房門口、默默對醫生護士鞠躬,然後拉開門走了。我也在道謝之後跟上他。

「謝謝。」沉默一直持續到我們兩個上車那一刻,看起來還是很虛的他動作不甚俐落,安全帶扣了一陣子,然後冒出了道謝的話。

我笑了。

也想著這個移動骨架也真是瘦的可以。

 

「出來吃飯。」之後只要在家我都會叫室友出來吃飯,他鎖門我就去跟房東借鑰匙,久了房東也成為出現在飯桌上的一員。

每次被打斷工作室友都臭著臉吃飯,至今沒有一次他是甘願出來的,這成為我的煩惱,人怎麼會這麼討厭吃飯呢?

房東還唸了他:「煮飯能吃的你遇過幾個啊?還願意幫你煮,你想想多少人不想搬運你都退租了啦。」

「好了啦沒關係啦。」拉了房東的馬尾要她坐下吃飯,室友還是一臉臭。

想想辦法好了。

 

倒垃圾的時候發現,還蠻常看到寫著某店名的紙盒,看起來是裝食物的那種長條形紙盒,之後問了公司的女同事知道那是一間甜甜圈店。

對於甜食還好的我就在下班之後跑了趟車站尋找那間店,隨便點了咖啡和蜂蜜甜甜圈的套組,抱著平常心咬了第一口。

「好吃!」微微的蜂蜜甜味擴散開來,鬆軟的蛋糕體放入口中就崩解了,好吃到無法言喻!

買四送一,所以我帶了一盒蜂蜜甜甜圈回去。

敲敲房門,說了聲今天有甜點要吃嗎?結果不到五分鐘他就出現了。

甜點星人嗎!

室友也很喜歡蜂蜜甜甜圈,喜歡到要跟我搶最後一個,不巧對於甜點本來很還好的我因為感受到蜂蜜的威力,抱歉,今天是不會讓步的。

不過室友完全沒手下留情地用盡全力整個人壓上來,兩個人就這樣為了甜食搶得飯桌都快翻掉,所以當房東火爆的拿鑰匙打開門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鬧太歡把樓下的噴火龍請上來了。

被各種威脅和警告到我和室友都跪在地上奉獻出最後一個甜甜圈之後,噴火龍就咬著戰利品下樓了。從此以後為了利誘工作狂出來吃飯,下班後我習慣性地會去補充蜂蜜甜甜圈,補充到店員都認識我、公司的女同事都覺得我女子力爆高的程度。

當然不會再買奇數了。

 

「啊,上班族君,我這邊又有多的高麗菜了。」房東跑跑跑地追上在爬鐵梯的我。

「承蒙妳照顧了,可以的話請一起上來用晚餐。」接過她手上的高麗菜,決定今天就煮火鍋吧。

「我回來了。」打開家門,難得看到趴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室友,大概是工作告一段落了。

「歡迎回來。」幫忙分些袋子過去廚房的他這麼說道。

房東帶上門,鬧騰著搶遙控器去了,沙發那邊響起兩人的打鬧聲。我微笑地試了試湯頭。

 

「別玩了吃飯啦。」端起鍋子,我走出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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