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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記得他第一次看見海浪的神情。

那是流躺在他綠色虹膜裡,難得的波動。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我們從哪裡來,印象中只是,我們一直在一起。從出生那一刻起,到我們被送到那間洋房。

我們有相似的金髮,不過好像也只有這點相似。我和優秀的他並不同,天差地別的不同,從眼睛顏色到腦袋構造。

我和他並不疏離的,只是收留我們的地方用不同的眼光看待我們。

他,以及和他鑾生的我。

 

長相雷同的我們擁有不同的靈魂,如大地般沉靜的綠就像他眼睛的顏色,而我則是狂暴的大海的藍。就算張著眼睛看到的世界不同,我和他身上的傷也沒有因為誰比較沉默或是比較火爆而有多大差異,本來身處工業革命黑色煤煙深處的我們,也沒想過哪天會被有錢人家接去。

那樣的我們,他對於他身上的烙傷、我對於我身上的菸傷,沒有任何想法。

想法已經在煤煙深處早早死去。

 

於是不會哭鬧的我們從煤煙深處被打撈到感受不到一點塵埃的地方,琉璃般的眼只能透過漂亮的玻璃窗看到外頭林立煙囪的煙圈。

身邊的人從玩弄我們的富商和冷漠的血汗工人變成忙碌的家主和有時八卦的侍者女僕,就算如此,一直看著他的我也知道,其實我們身處的世界沒有多大改變。

煤煙依舊漫天。

 

日復一日靜靜待在房間裡並肩坐著的我們某天被請上了車,他囁嚅著我們又要被送走了這樣的話。

實際上並沒有,家主帶上我們出席了一場聚會,而我們從目的地的陽台上看到了夢想。

他看到了他的夢想。

那是再湛藍不過的海洋。

 

對比著陸地上黑色濃煙的湛藍海洋。

 

 

「小姐又不見了!」「小姐!」「小姐妳在哪?

從樹上看著底下忙碌的女僕們,確定周圍沒人後我從樹枝上一躍,翻出牆外。

跟著家主出門了幾次的我們,雖然仍不太擅於表達情感,但彼此的個性也逐漸明確。天性較為活潑好奇的我和較為文靜嚴謹的他,擅長的領域也不同。對於商人世家來說,靈活的頭腦是很重要的,動筆動腦要比我靈光的他成了宅邸的重點培育對象,天天被關在書房裡聽課。

反觀這裡,幾乎被放養的我只有音樂課會回去上,其他時間都不見人影。

 

翻過囚禁我們的外牆,我往市集走去。路上的煤灰弄髒了衣服,雖然如此,大部分的人還是認得出我從宅邸來,家徽的圖案別在胸口─ 一隻半展翅的雪白天鵝。

幾乎每天往外跑的我,漸漸會被附近的孩子搭話,從和我年齡相仿的少年到小孩子,最後連擺攤的攤商們都不再忌諱我的身分。畢竟在外的我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女孩。

每天重複著爬樹、溜出去、傍晚回來的循環,和市集的大家越來越熟,有時還會碰上從港口來的商人。

相反,我在宅邸裡成了麻煩人物,一直和我們保持距離的家主最近找他的頻率越來越高,我也從和他們同桌進食變成晚餐時間在陽台上拉小提琴的影子了。

不過我的小提琴,也不過是為了讓他知道我回來罷了。

 

就算生活內容不同,我們還是一起就寢。就算彼此已不再年幼,不握著對方的手無法入睡的習慣還是存在著。

他每晚會聽我訴說市集上發生的事,他也會和我說到今天看的書的內容、以及明天晚飯想聽什麼曲子。

但其實我都看在眼裡,他聽到宅邸外的事情時那微苦的笑。

 

 

我帶了兩隻貓回來,絲質的裙子裂了幾道口,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也有多處擦傷和刮傷。家主下令立刻治療,摸了摸我的頭,並將貓咪們安頓好。

那溫柔的觸感留在頭髮上。

 

白色貓咪跟著他了,所以黑色貓我就帶著。那天開始就形影不離的兩組人貓,周遭馬上就習慣了。宅邸的侍者們也說白色是適合他的顏色、適合聰慧少爺的顏色。

黑貓就算被煤薰黑也看不出來,恰好適合總待在外的我。

最近認識了會出海的商人。

 

「我不該這樣的吧。」某次沒有溜出去的我打算到書房找他,然後看到他坐在窗台上,對白貓這麼說。

白貓的藍眼睛倒映著將臉埋進雙手中的他。

那座窗台能看見我每天爬的那棵樹。

我縮在書房門外,抱緊擁有綠瞳的黑貓。

 

最近我和會出海的商人聊了天,發現他是鄰國的望族。

 

 

「我們走吧。」我牽起他的手:「今天不說故事。」

他的眼睛瞠大,隨我躍下窗台。月亮很圓。適合離家出走。

 

黑白兩貓、以及穿著寬鬆睡衣的我和他牽手奔過夜晚依舊熱鬧的市集,跳上最後一輛駛往港口的馬車。

他的雙眼靜靜波動,我笑了。

 

銀色月光照耀著鄰國商船,海浪平穩。

他的綠色眼底波光粼粼,幼時光景浮現。

我拉著他上船,和鄰國的商人打過招呼後離開甲板。只有我,以及黑貓離開。

白貓的貓鳴淒厲,我假裝沒有聽見他的呼喊,往宅邸的方向狂奔,小聲說道:Stanley,再也不見。」

黑貓踏過石地上的淚珠。

 

 

那之後我再也沒溜出宅邸,每天待在書房裡的時間增長。我知道我比他花了更多時間才看懂航道圖,也發現他留在各式書本裡的字跡。

沒有說明情況也沒有否定責罰,晚餐桌邊的椅子空了一個,每晚我和溫柔寡言的家主一起用餐。

現在我睡在他的床上,黑貓躺在沾染白貓氣味的方枕上。沒有他的溫度,難以入眠。

但很高興被煤煙陸地囚禁的靈魂少了兩個。

同時努力對被灰色石牆包圍的黑貓視而不見。

 

 

「小姑娘,開船了。」「喂、你....

「不,沒關係。」打斷兩位船員的對話:「準備啟航,把旗子升起來,還有、」我對著起先向我說話的船員補充:「其實我是你雇主。」

丟下背後不知所措的某船員,我彎起唇角走進船艙,邊想著最近怎麼貿易夥伴的名單上出現綠礦家徽的頻率突然變高了。

「啟航!」船艙外舵手這樣喊著,仍未展翅的雪白天鵝旗幟隨海風飄揚。

 

走出宅邸後不知道過了幾年,憑藉書本堆疊出來的知識和不想再漏看任何人心的洞察力,雪白天鵝的名聲在各港口還算響亮。

「這支綠礦家系是什麼來頭?」稍微向一些貿易夥伴打聽了下,回答相當多元。

起頭不到五年卻突然蓬勃發展的貿易暴發戶、海洋舵手、非洲探險家、無法不答應的策略性貿易....等等,神話性的評論。

 

「對了,他有一雙漂亮的綠色眼睛,都想拿去賣了呢。

擁有綠色眼睛的多得是,我家貓咪就有綠眼睛了,摸了摸黑貓,牠可愛地蹭了我的手。

對於找他,我早就不抱希望。海洋這麼大,熱愛自由的他不會被貿易束縛吧。

久遠以前在書房裡看見的字,我倒認為他適合當旅行作家。

 

「映在他眼裡的世界會是....」無數次,我抱緊黑貓。

 

 

「搶生意啊....」這次停靠沒有任何收穫,大部分的單都已經被綠色礦石簽下,近期進的貨又重疊,對於我的商隊將造成不少損失。

稍微有些消沉,想說到甲板上透透氣,卻碰上了船上的傳信使:「大姊,正好,東南方海面的商船打信號表示希望溝通,大概是貿易。」

那艘船上飄著綠色礦石的旗幟。

 

到最近的公海下錨,對方表示會派小船前來,我嘆了口氣,希望會是能夠溝通的人。

待在甲板上等待來客,慢慢接近的小船上依稀能看見飄逸的金髮,以及小小的白色物體。只有一人?

錯了,還有一隻貓。

一隻白貓。

 

Fiona.」走上甲板的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們才不會永遠不見。」我抱上再熟悉不過、卻又和記憶中不一樣的他。

黑白兩貓依偎著。

 

「其實我今天是來跟妳談聯手的。」船艙裡,面對我坐著的他隨意轉了轉筆。

「你知道現在在外面有傳聞啊。」「嗯?」他手中的筆停止轉動。

「說你是『無法不答應的策略性貿易』欸。」我失笑。

「那『洞察人心的藍眼商人』又是怎麼回事啊?」他調侃著。

我握上他的手。

 

「映在我們眼裡的世界閃閃發光。」

 

 

海上流傳著一個傳說:在雙子商人乘坐的船上,沒有做不成的生意。

旗幟上,啣著綠色礦石的展翅天鵝隨風飄舞。

 

 

 

 

 

下收伏:

 

背景大概是大航海時代和工業革命,地點歐洲陸,英法國

名字有串通意義:

Fiona意思是白色、蒼白、明晰,對比Stanley的白貓還有女主性格特質

字根finn-有美麗的意思、字根fionn-則是白,所以商用旗幟是白天鵝

洞察人心取英文Feeling,字首F,衍生出Fiona

Stanley意思是原野的礦石(古英語、地名),男主多石的心境和人生前半的坎坷,原野則代表上船後廣闊的後半

策略取英文Stratagem,字首S,衍生Stanley

旗幟使用眼睛顏色,貓咪的眼睛也各是對方的眼睛顏色

在陸地上廣義被煤煙囚禁,狹義是前半被貧民窟囚禁,後來被宅邸的石牆

Fiona知道送Stanley上船自己必須要接下Stanley繼承家主的事,因為小時候扼殺過想法所以大多用行動表達

被囚禁的Fiona就算出航也背著家主給她的家徽,未完全展翅的天鵝象徵她依舊不自由,就算已經離開宅邸,身處海洋

最後的展翅天鵝代表和Stanley重逢後自由的心境,完全的自由,不論是心理上的難受或是其他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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