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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怎樣,還好嗎?」位於吧檯的調酒師扶著喝得不省人事的女性客人,一臉慌張地看向四周,但沒有人將目光投向他們這邊。

「啊、菲,我有請艾娜等等過來了,那位客人先丟著不管就好。」穿著便服的男人從酒吧後路過,丟下這句話。

「經理!今天排休嗎?」調酒師行了禮,對路過的男人問道。

「對啊,附近的小孩很可愛,要去看看。」留下意味不明的話和調酒師驚恐的表情,男人擺了擺手,推開店門,進入夜半的街道。

 

夜半的街道就像被月亮的陰影覆蓋一般,灰色的石頭地面沒有結霜也沒有露水,乾燥的冰冷。距黎明還有一段距離。

走在空蕩街道上的他的影子,卻比月亮背側的黑還要更黑。

其實這種半夜哪可能有什麼小孩呢,想必調酒師也是知道的,他想著輕笑了起來,拉掉黑色手套。一身西裝是酒店夜班經理的制服,不論季節把全身包得密不透風,略長的頭髮也沒特意往後梳,使肌膚露出面積更少了。

就算如此,還是擋不住近乎慘白的膚色,也因此他選了夜班,他人問起可以說做的是夜晚工作,根本沒在曬太陽。

不過這是謊言。

 

對著大樓門口的感應機刷了卡,玻璃自動門無聲開啟,雖是夜半,但大廳還是亮著幾盞燈,向管理員揮了揮手後走入電梯。

43樓,電梯門開後是黑暗的走廊,只有一扇門坐落在最底的盡頭。

其實外型就只是普通的公寓門,他摸著鐵製的門、和這棟現代大樓違和的設計,打開它,接著毫不意外地看到窩在玄關邊邊抽著菸的同居人。

「好了,別抽了。」扯掉對方叼著的Lucky Strike,目光落在散落不遠處的鐵製菸盒,皺了皺眉。

「你又抽紅色1.0、」話還沒說完,眼前人的頭重重靠在他肩上。

「很痛是不是。」輕拍對方的頭,他看著透著淡藍光暈的紅潤肌膚,眼神暗了下來。

 

第一次見到尋(hiro)是在醫院,那次他為了探望被他傷到的手足,在雙人病房內看見了自己放血的尋。

血液嘩啦啦地從有著健康小麥色的手臂流下,染紅了放在下面的垃圾桶。他按了救護鈴,同時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一切。

尋得到的是一種不尋常的疾病,真性紅血球增多症,因骨髓造血細胞不正常引起。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放血,救命藥是阿斯匹靈。嚴禁抽菸。

於是尋就變成了醫院捐血常客,不然嚴重的頭痛、暈眩、瘀血甚至出血就會困擾他。

但是沒有用。所以他才在這裡。

他們才變成了見不得光的關係。

 

一般來說血對他是沒有特別吸引力的,什麼奇幻文學裡寫的某人的血特別好喝什麼的,他並沒有特別感覺。其實沒有血也不會怎樣,雖然他這代已無法永生,但同時太陽對他的影響力也減弱許多。

自從他看過尋放血的那幕,孤僻的尋似乎就放下了警戒心。尋比他小一些,當時是同一間大學但不同研究所的在學學生,不同的只是,尋不去上課,應該是有申請什麼手續。

出社會之後,握有蠻好文憑的他們很快就各自找到了工作,也默默地合租了房子。尋成為了研究者,而他則從小小的酒吧員工開始做起。畢竟夜晚的工作不多。

本來都很好。很平順。

直到他被升為領班的那天,尋倒在公司的地板上。

 

他們很常一起去捐血,頻率很高地捐。當然他是不捐的,他沒有血,陪尋過去捐。

那之前,尋都不知道,也沒有懷疑過站在他身邊的人是「什麼」。

就算捐了血,尋的症狀也沒有改善,在他當班的時候甚至染上了菸癮,就像要慢性自殺一般。

揮之不去的頭痛少話的尋當然不會說,他只會用比起看著其他人較不銳利的目光看他,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尼古丁沒辦法止痛,對於菸那種東西他也沒試過,或許尋只是想轉移注意力。

總之捐血沒用,他到尋公司接他的時候,瘀青已經開始佈滿皮膚。

那時候他沒想太多,也沒去醫院。

 

他沒有對人類做過這種事。

解開尋的襯衫鈕扣,他知道對方不是昏倒,只是因為極度的痛苦所以眩暈,他也知道接下來要做的事可能會毀掉他們兩人的關係。

就像擁抱戀人般,面對面,他單手簍住尋細瘦的腰,另一隻手扣住他的頭,黑色的髮旋在視野中晃動。深吸一口氣,他對著癱軟「獵物」的脖子咬下。

尋沒有反抗,漸漸恢復意識之後只是用雙手抓著他的衣服領口,領帶都被抓皺了。

那之後尋辭了職,很多他不需要的生活習慣也就沒有繼續對著尋瞞著,像是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食物。

尋並沒有變成吸血鬼,但脖子上新舊不一的咬痕還是提醒著他經常為尋帶來痛楚,就算那是尋需要的。

 

白天,他就跟沒有工作的尋看看電視、讀讀書或連線玩遊戲,尋甚至教他怎麼拉小提琴。

尋不出門了,所以他想要把外面的世界全部濃縮在他們兩人的房子裡。

搬到了現在的住處,給了尋所有他想要的,親吻尋的黑色髮旋輕聲告訴他銀行卡的密碼,為了尋爬上經理的位置。

現在的家有地毯、有很大的電視,還有一台白色的演奏琴。

尋的黑色頭髮好像因為長年拉起的窗簾,顯得更接近墨色。

 

吸血過後的那日,他似乎就對肢體接觸上了癮。

會在尋做菜時在背後抱上他,也會在看電視玩遊戲的時候要尋作在他懷裡。對此尋完全放任,但也僅止於此,他們沒有更進一步的作為,也不會牽手。

所以他想,他只是想擁抱誰而已。

就像現在。

 

尋並不會主動找他,大多都是他想到,將尋抱上來的時候才會吸血。尋從來不抵抗,也不會抱他,手都放在他胸前的固定位置,偶爾他吸得大力一些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衣服被揪緊。

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他扶起尋靠在他肩上的頭,試圖在開始渙散的眼瞳中尋找什麼,當然,他只看見無盡的墨色。

嘆了口氣,他開始解開尋的上衣。血弄到的話很難清。

望著看了不知幾年的黑色髮旋,想著這樣的日子絕對不要結束,然後對著脖頸咬下。

閉上眼,熟悉的鮮血味道滑過喉嚨,那是尋的一部份。他想要永遠、永遠把尋關在....

細瘦的手臂環過他的脖子。

他倏地睜開眼,雖然只能看到對方的背脊,但現在兩人的身體卻緊密地貼合在一起。他的上衣領口很平整。

像是要確認一般,他小心地稍微加重吸吮的力道,然後感受到環過脖子的雙手無聲收緊。

他不會讓他發出嗚咽。他的存在只為解除他的痛苦。

 

他察覺存在的意義。

而他則沉默同意被囚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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